莎翁情史 Shakespeare in Love

电影鉴赏：

本片用亦庄亦谐的表现手法，为文学巨匠莎士比亚虚构了一段传奇的爱情故事。影片的创作动因缘于编剧马克·诺曼与儿子的一次对话。儿子问他莎翁创作《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灵感来自何方，他发现这段史籍是个空白，正好能为艺术想象提供一方创作空间。于是他与英国著名剧作家汤姆·斯托帕德联手，以欧美家喻户晓的缪斯女神的传说为依托，演绎了一段青年莎士比亚创作《罗密欧与朱丽叶》时的罗曼史。缪斯是希腊神话中掌管诗歌舞美等艺术的女神，是艺术家的授艺者和庇护者，能赋予艺术家以创作灵感。编剧虚构的维奥拉便是能赋予莎士比亚灵感的缪斯女神。由于真实的莎士比亚已婚，虚构的维奥拉只能授其灵感，而不能与其结合，这正应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剧结局。这样的构思非常巧妙，既浪漫又符合历史，难怪欧美各国纷纷授予其最佳编剧奖。

戏中戏的剧作安排，是本片的重要特色。摄影机自由穿梭于戏剧和现实生活之间，现实和戏剧构成了影片中相互指代、相互推进的两条线索。一方面，正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演员甄选，带来了莎士比亚与维奥拉的相遇。另一方面，炽热的爱，又刺激了莎士比亚的创作激情，成就了戏剧的成功。现实生活中，两人选择忘却所有，陷入对彼此的痴迷。舞台上，罗密欧与朱丽叶无视家人的反对，坚贞不渝地信守着爱情。一次次，莎士比亚借由罗密欧之口，吟诵的是他对维奥拉的真心。最终，莎士比亚与维奥拉，为了彼此的未来而选择了分离。分手的痛，造就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悲剧。整部电影中，现实和戏剧相互渗透，彼此缠绕，难以分割。镜头轻柔地从莎士比亚与维奥拉的温柔缠绵，缓缓摇入舞台上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真情表白。旋转之间，相同的对白、类似的场景，慢慢淡化了时空的界限。让人晕眩的浪漫，使观众不自觉地陶醉其中。此时此刻，是现实还是演绎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它们共同诉说了让人心醉的爱情。首先，有意识地淡化两条线索间的界限，是对影片整体风格的一种迎合。本片无论是故事本身，还是演员的表演、台词，都是戏剧感十足的，激情澎湃，夸张却不做作。导演意在用这种方式，表现爱情到来时的那种疯狂与失控。强调的就是一种如梦似幻，让人沉醉的情境。戏剧线索的自如穿插，自然会加重这种失真感。在戏剧与现实的频繁徘徊中，让人不禁感慨，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其次，戏中戏的设置，也更好地表现出了影片的情绪。两段爱情相一致的发展轨迹，让情感以双倍的力度被传达。舞台上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呼应着现实生活中的莎士比亚与维奥拉。双重的强调，让爱更甜蜜，令离别更悲伤。结尾处，两条故事线最终合二为一。莎士比亚与维奥拉借用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身份，最后一次在舞台上，尽情释放着对彼此的爱与不舍。剧场内，观众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悲剧，而伤感落泪。荧幕外，观影者因莎士比亚与维奥拉之间无法逃避的别离，而沉痛惋惜。绵延的忧伤，将影片的情绪推向了

戏说，是本片又一重要特色。不同于传统传记片的严肃，以及对真实的苛求。本片力求让观众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之中，有所回味与感悟。首先，在对莎士比亚这个人物的刻画，影片就是一反常态的。电影的开场，便展示了一个与人们预期相去甚远的莎翁形象。蓬头垢面，满是折痕的衬衫，指甲被墨汁浸染。因思维枯竭，而一遍一遍在纸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如此的外在造型，从视觉上就打破了人们的惯有想象。生活化的表现，消除了观众心目中的距离感，让他们以更加积极的心态去融入剧情。如果说，外形上的改造，是为了让莎翁回归平凡，融入大众。那么性格上的刻画，则是凸显了他张扬的生命力，以及充满魅力的真性情。影片中，莎翁不顾一切地去追寻爱情。用最直接的行动，最动听的情话表现自己的真心。他会因为爱而灵感喷发，思如泉涌。遭遇背叛，又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受到威胁，他会不自觉地使诈嫁祸他人。又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后悔不已，伤心欲绝。导演没有刻意回避人物性格中的缺陷。相反的，他正是利用这些所谓的缺陷，去反衬莎士比亚骨子里所散发出的浪漫和感性。影片的叙述重点，并非是精确还原莎士比亚的个人成就。而是想要通过对人物性格略带夸张的展现，表达出莎士比亚面对爱情时，那充满活力与激情的坚定态度。此外，褪去神话的包装，也避免了传统传记片的沉重与严肃。对于接受者来说，这样的形象也更人性化，亲切感十足。其次，影片的故事本身就带有浓重的戏说成分。编剧用一段浪漫而悲伤的爱情故事，大胆假设并解释了莎士比亚创作《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动机与过程。更有意思的是，这场虚构的情史，本身也遵循了莎士比亚戏剧中一贯的爱情模式。一方面，相爱的人必定要携手跨过一些障碍，或是来自身份地位，或是来自家人压力。另一方面，所有爱情的最终结局，都只能走向无尽的悲哀。电影中，莎士比亚与维奥拉的相爱与分离作为叙事主线，却是创作者的虚构。相反的，剧中由二人共同演绎的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却真实存在着。表面上，维奥拉与莎士比亚的爱情引致戏剧的完善与成功。而实际上，莎剧中所渗透出的爱情观，才是我们真正理解男女主人公爱情的前提。如此巧妙而充满趣味性的剧作安排，赋予了一个通俗的爱情故事更多的复杂性，使得影片越发的扑朔迷离而又耐人寻味。另外，本片中还穿插了大量古今错位式的情节。如影片一开始，丢失创作灵感的莎士比亚去找占星师诉苦，占星师让莎士比亚躺在床上讲述自己的烦恼，并将其在创作上所遇到的问题都归结为性生活的不圆满。显然，他们间的对话是弗洛伊德式的，但精神分析的出现，确是在距此400多年之后。时空的杂糅，令观众时不时地跳出剧情，会心一笑，增强了影片的趣味性和娱乐感。这里需要强调的是，影片的戏说，是以还原历史真实风貌为基础的。如16世纪伦敦的街道、人们的服饰、当时的戏剧舞台以及剧场间的争斗等等。这一切的精心安排，都是与历史相吻合的，给人以回到过去的逼真感。也正是在如此真实的背景之下，一切的夸张与假设，才显得那么可信而合理。

视听方面，充满灵性和表现力的运动镜头，是本片最值得称赞的地方。首先，影片利用镜头运动的各种可能性，表现出了主人公丰富多彩的内心情绪。以莎士比亚与维奥拉沉浸爱河的段落为例。这一部分中，摄影机总体上以横移的方式，旋转着穿梭于维奥拉的闺房与玫瑰剧场的舞台之间。镜头灵活地、变换着方向从画面的各个角落探出，随即便自右向左，一遍又一遍，交替着缓缓地在两个空间中游走。旋转的过程中，镜头还时不时地忽然改变运动轨迹，穿插一些向人物逼近的快速前移。此外，随着主人公感情的渐渐升温，画面间的切换也慢慢加速。肆意舞动着的运动镜头，在视觉上使人产生一种失重了的晕眩感。而这种感觉，恰是此时此刻，莎士比亚与维奥拉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他们已经彻底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之中。陶醉至极，难以自控。试想，如果此处摈弃这样的镜头运动，而采用单纯的空间切换，那么，整个段落在表现力上无疑将大打折扣。主人公陷入爱河时那种无法言语的幸福感，也很难如此直接地被观众感知与接受。甚至可以说，这里的镜头运动本身就是带有情绪的。它配合着主人公的感情发展，不动声色地将他们的内心波动外化在观众面前。再如影片高潮处，维奥拉突然出现在舞台上救场，莎士比亚与其对视的片段为例，摄影机采用了一种交替向两人变速度推近的运动方式，淋漓尽致地将主人公既高兴又忧伤的复杂心境展现在了观众面前。画面在幕后偷看的莎士比亚与前台的维奥拉之间反复切换。镜头由各自的全景，加速推近到脸部的特写。运动速度每加快一次，画面内的紧张感就随之增强。随后，侧身而立的维奥拉突然缓缓转过头去，满目深情地注视着摄影机。在向前逼近的镜头下，维奥拉的脸微微抽搐着。一刹那，他们之间相爱相知又难舍难分的情感被放到最大。观众甚至能从镜头的运动中，感受到主人公剧烈的心跳。紧张而又兴奋，激动而又悲伤的复杂情绪，充斥了整个银幕。至此，影片对镜头窥探内心可能性的探索，也被发挥到极致。其次，本片中的运动镜头是参与叙事的，承担着故事讲述者的责任。画面里，镜头常常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出现。它冷静地与主人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通过大量的运动展现出现场环境以及人物关系。如影片开头部分，摄影机旋转着从天空摇入玫瑰剧场内部。用螺旋向下的方式环绕剧场一周后，不断向地面推进。最后，镜头停在了散落在地面的剧本上。优美的运动长镜头，简洁地交代出故事发生的地点与背景。不动声色地向观众暗示了本片与戏剧之间的密切关系。而螺旋向下的运动样式，更是从一开始就提醒了人们，这个故事将有关于浪漫与激情。再以戏院门口的小男孩发现维奥拉乔装秘密的段落为例，在残酷现实的压迫下，已决心忍痛分手的莎士比亚与维奥拉，在剧院后台最后一次享受着浓烈的爱情。这一次，摄影机并没有直接贴近他们，而是像个搜寻者，在环绕剧场一周后，依着主人公说话的声音发现了他们。接着，镜头便安静地退回到廊柱后面。它不断变换着各种角度，默默注视着两人的缠绵。忽然，在一次略带弧度的横移之后，摄影机离开了两人。它顺着杂乱肮脏的化妆台，幽幽地移动到一面墙壁前。画面定格在墙上的一个老鼠洞上，而洞外正是小男孩窥视的双眼。在这一片段中，摄影机俨然变身为一位全知者，它以其运动告知观众危机即将到来。再之，对大量运动镜头的运用，也为本片营造出了一种浪漫化的整体氛围。影片中镜头时而悠然地在大街上游走，时而又紧张地向主人公逼近。无论是令人晕眩的横移，抑或是螺旋向下的旋转，都展现出了一种令人陶醉的唯美感。而这也是与影片的爱情主题相匹配的。它完美阐释了主人公之间爱情的甜蜜，也让他们最终的无奈分离更显悲哀。

综上所述，影片用戏说的方式，依据莎剧中的爱情观，为莎士比亚本人虚构了一段充满激情的恋情，并通过浪漫化的视听手段，为观众呈现了一个不一样的、敢爱敢恨且张扬个性的大文豪形象。本片依靠轻松幽默的叙事手段，夸张而富有感染力的表演，以及优美动人的台词等，不仅获得了票房上的巨大成功，更成为各大颁奖礼上最受宠爱的幸运儿。

（童梦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