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Pashomon》(第24届最佳外国语片,日本,1950年)

下雨天,三个男人躲雨聚到了一起。在摇摇欲坠的罗生门屋檐下,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他们都想聊点什么。一个和尚直叹气,叹不懂人心,说见过天灾人祸时多如割韭菜般的死亡,却没见过这种离奇古怪的事,照这种死法世道人心就无法让人相信了。他遇见什么了呢?原来是一件杀人案,这三个人还都是某些细节的见证人,就像盲人摸象,因各人只看到局部,使杀人现场有了三种说法。无论哪一种,都揭示了人性中自私利己丑陋的一面。这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呢?

一个樵夫说道,那天他去山上砍材,走不多远看到一顶女人用的遮面斗笠挂在一棵树上,他有点警觉起来,再往前走,看到一顶武士帽,再往前看到一根绳子,附近一个人直挺挺伸着两只手倒在草丛中很是吓人。但是没有见到女尸,他三天后被警署召唤作证。

和尚说,他也路过这个杀人现场,三天后也被召唤到警局。当时他只看到一男一女与他对过,真是做梦也没想到那么个好汉子竟是这样的结果,的确世事无常,性命不过像朝露一般煞是可伶。他说,到警局的还有一个证人,指证被抓的一个叫多囊丸的人,说他随身带着很多被杀者的东西。

那时多囊丸已被捆绑到警察局,当着别人的指证,他说道,就是知道要被挂到墙头杆上示众也绝不卑鄙地撒谎,大胆承认人是他杀的。他说本无心杀人,只是想得到那天看见的那个女人。多囊丸回忆到,那天他正好在深林里休息睡意朦胧,这时一阵凉风吹了过来,他睁开眼看见了一个武士背着弓箭挎着一把刀牵着驼着一个戴着面纱斗笠女人的马走了过来,微风吹开了面纱,显出一张温良菩萨般容颜的脸,突然,他有了想得到这个女人的想法,于是就跟了上去。对那武士说,自己刚掏了一座古墓,有几把好刀,埋在一颗大树下,要卖给他,还把手上一把上好的刀给他看。武士信以为真就跟他去看刀,把妻子留在原地。开始武士还有警觉走在后面,当听到刀就在那树下时,急于看刀就一时疏忽走到了他的前面,被他从后面扑倒。两人扭打了起来,武士最后被他压倒捆绑。接着,他又跑去找武士的妻子,骗她说武士被毒蛇咬了,拉着她跑到了她丈夫的面前。武士的妻子此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拿出匕首就与他搏斗,结果斗不过他被玷污。就在多囊丸为没杀那个武士而能把他的妻子弄到手得意着要下山去时,武士妻子却要他别走,说两个男人总有一人要死,让她当着两个男人的面出丑,比死还难受,她会跟活着的那个男人走。听到这样说,多囊丸就将她丈夫松了绑,给了他一把剑,用公平决生死。他们斗了几十个回合才把武士给杀了,他叹息这是一个武功很好的对手,可惜被他给杀了。再回头看那女的,可能吓着了,已不知去向。这是说的三种死法中的第一个版本。

和尚接着说,那女的最后在尼姑庵被巡捕发现,也带到了法庭,不过,她的说辞又是一套。她说被蹂躏之后,强盗多囊丸还羞辱他的丈夫,大笑一阵之后就跑了。她趴在地上哭,抱着丈夫哭,可抬头看到的却是丈夫一张冷漠的脸,他的眼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鄙视的冷酷光芒。她对丈夫说可以打她、杀她,但不要用这种眼光看她。可她的丈夫一声不吭,她似乎被眼前情景压抑到要窒息,这时她拿起刀要丈夫杀掉她,就在一步一步走到丈夫身边时,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丈夫已断了气,胸口还插着她的匕首。她吓得跑出了深林,来到水池边上,想过几种死法可都没有死成。

不同的说法,把大家都弄糊涂了,那到底谁的话可信呢?和尚又开口说道,据死者说,这个死者当然不会说话,说是有一种巫术,死者可以借女巫的嘴说话,这种巫术中国的乡下到现在还有。从女巫嘴里得到的一种说法是这样的,女巫做法后说道,他正在阴暗的地方,这地方阴冷难受,他诅咒让他落难到这个地方的人。说那强盗强暴了他的妻子之后,就百般抚慰起他那妻子来,说那事就算只一回也是玷污,你跟丈夫再也无法和睦,还不如跟他走,说是真心爱她才如此莽撞。这些话居然让他妻子都听进去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妻子像这个

时候那样美丽动人。他妻子又是怎么回答强盗的呢?他的妻子说,随便去哪里都行,带她走。他说,如果妻子还只有这一点罪孽,他还不至于在这阴间受苦,他的妻子被强盗拉着跑下山时,居然返回来要强盗杀了他,还说她的丈夫不死,就不能跟强盗在一起。这种凶残的话,连强盗听了都大惊失色。最后,强盗竟然把他的妻子推倒在地对他说,是杀了她还是饶了她,你点头就行。他听到这句话当时就想,就凭这句话可以饶恕这个强盗的罪恶了。这时,她妻子趁两个男人谈话一时疏忽之际挣脱逃跑了。强盗还想把她追回来结果没追上。不知多久强盗回来给他松了绑。说女的逃跑了现在开始担心他自己了,说完就走了。这时,周围一片寂静,不知是谁在哭,是他自己。瞬间的打击,妻子的无情,使他无法排遣这种悲伤。他跌跌撞撞没有方向的走着,突然看到一把她妻子遗落在地上的匕首,拾起来就刺向了自己。这应该是说的三种死法中的第二个版本。

樵夫对女巫之说,有点不同意,说武士身上插着的不是短刀是长刀。一个人就说道,好像你全看到了一样,那你来说说。另一个人说不要再说了,太可怕了。前面说话的又说,如今这样的事儿可有的是。有人说因为人太可怕,连一向盘踞在这罗生门门楼上的鬼都吓得逃跑了。他们对这个世道如今人比鬼还可怕感到很无奈。樵夫说道,他其实没有看到尸体,他怕在警局给自己找麻烦,所以才那样说。实际上,他听到了女人的哭声,看到强盗多囊丸那时正在安慰她,要她跟他走,多囊丸说他自己是个起了恶念便顺着恶念干下去的人,

因这是他摆脱苦恼的办法。可这次不行,现在却丢不下那女人了,求女人跟他走还下跪求,说以后再不干这勾当了,养活她的钱已足够,如果这个女的嫌弃他这钱不干净就去干苦力养活她,多么累都不怕,绝不会让她受苦受罪。并一个劲催她答复,还说不回答就杀了她。一直哭着不作答的那个女人,突然看了看他说,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办?她拿起小刀就把丈夫的绳子割断了,强盗多囊丸看明白了,这是由他们两个男人来决断。这时,这女人的丈夫却说,慢点,我才犯不上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拼命。并对妻子说,在两个男人面前出丑,你为什么不自裁呢?真是不可救药,这样的贱人要她干嘛。然后对那强盗多囊丸说,你要就给你好了,事到如今,还不如抢我那匹桃花马来的伤心呢。听到这,强盗多囊丸对这个女人也就不感兴趣了,兀自下山去。这时,那女人却说等一等,强盗多囊丸就说别跟我来。于是那个女人就伏在地上哭了起来。这时她的丈夫说,哭得再怎么可怜也没有人再上你的当了。强盗多囊丸这时回过头来说,罢了,你也不用唠叨她贪生怕死,女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这么没出息。那女人听到这些话一时愤慨起来,爬起来说道,你们才没出息呢?她看着丈夫说,你要是我丈夫,为什么不杀了这汉子?杀了这汉子之后再来叫我死,这才像个男人样。又对强盗多囊丸说,你也不是个男子汉,我以为你做事果断会帮我了断这样的麻烦,其实你也像我的丈夫一样,是个小滑头罢了,要知道,女人是要凭腰里的刀来争夺的。这些话无疑是对一个男人尊严的挑衅,也是对男人的挑战。还有点自尊的丈夫只得挥起手中的刀,两个男人摆起了还像那么个男人的架势准备决斗。女人这时有点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他们打起来了又惊恐万状。最后她丈夫成了多囊丸砧板上的肉,要剁要剐只得由他了。她的丈夫面对拿着刀步步逼近的强盗多囊丸说,等一等,还不想死。哪知斗红了眼的强盗多囊丸还是宰了她丈夫,这个女人吓得当时就逃跑了。这是说的三种死法中的第三个版本。

大家听到这,都认为这个版本是最真实的了。但里面也有一个小小的不真实,这个樵夫,拿了那女人的匕首却没有向警局说实话。有一个人就怀疑匕首是他拿了。正在这时,他们听见一个婴儿在哭泣,只见一个男人把孩子的衣服拿在手中。樵夫斥责这个男人为什么剥光孩子的衣服,那男人似乎还很有道理地说,如果他不剥还会有其他人来剥。世道不好,人的利己、自私自利的恶性在一些没有涵养的人身上就会体现得淋漓尽致。不过,这样的世道还有人出来指责,说明人与人的良知还是不一样,尽管樵夫是贪了一点小便宜拿了一把匕首,但最起码的良知与怜悯之心并没有丧失。后来,这个樵夫还是在自己已有六个孩子的情况下收留了这个无依无靠一无所有赤裸裸的弃儿,给这个无辜的孩子带来一丝生的希望。不好的世道,只要心存良知自己不丑陋,那么这个世界还能从一己身上看到希望。

整部电影应该是悲情的,电影像剥洋葱一样,把人性中自私、利己、无情等最丑陋的一面一点一点剥开了给人看,让人唏嘘不已。就如电影一开头所说,知道了这些丑陋,人心这个东西(如果没有最后收留弃儿的一幕),还有谁会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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